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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阅20世纪90年代文化史的关键字,"互联网"一定是一个发烫的词条。这个词犹如一阵旋风冲入90年代,俨然代表了某种强大的历史力量。因特网于1991年由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SF)解禁;(1)至少在当时,没多少人预见到这个揭幕仪式好似开启了潘多拉盒子。事实上,计算机互联网已经默默地存在了二十余年。第一个计算机互联网――阿帕互联网――于1969年秘密问世。然而,解禁之前的计算机互联网不过是一项保密的军事技术隐藏于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署的办公大楼。假如没突如其来的历史喜爱,那样,好似很多有趣的创造那样,因特网的意义也只能封锁在技术范畴之内。
突如其来的历史喜爱是怎么样发生的?这个问题涉及了海量方面。迄今为止,"互联网"这个定义业已成为划年代的标志之一。谈论大家置身的年代,互联网是一个无法避免的词语――"信息年代"的主体部离别不开互联网的组织。互联网的意义远远地突破了技术范畴而介入了经济、文化乃至一个社会的民主政治;根据某些人的预计,互联网会在相当程度上改造传统的社会规范。换言之,互联网好像正在取得某种万众瞩目的特殊地方。
这种荣耀为何姗姗来迟――为何这样伟大的创造居然沉寂了二十多年?在我看来,互联网所产生的深刻震惊不只来自于一系列既有些技术标准;如今大家认定的互联网的历史意义无宁说是在特定的历史环境之中被制造出来的。历史好像正在临近一个巨大的转折,一批高瞻远瞩的思想家纷纷发表种种惊世骇俗的预测和历史构思。从阿尔温·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约翰·奈斯比特的《大趋势》到丹尼尔·贝尔的《后工业社会的到来》,一系列新的历史目的渐渐浮现。互联网被组织到这幅图景之中,并且委以重任。不长的时间内,互联网被描述为将来的经济形式和文化形式,进而与民族国家的基本策略目的联系起来。一些人甚至不无夸张地断言:"是不是加入网络已经不再是一种选择,而是历史的势必。"(2)假如说历史进化论乃是很多人善于的论证逻辑,那样,互联网与历史进化论的理论联姻已经表明了这项技术创造所拥有些文化政治身价。互联网是历史的势必――这种描述这样深入人心,以至于互联网具备了显赫的公众形象。一时之间,网上冲浪、雅虎、网咖、邮件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话题。没听说过悬浮列车或者哈勃望远镜情有可原,不知道万维网为什么物则是一个笑话。即便没上网的人也需要意识到,互联网代表了年代的前沿,对于互联网一无所知马上被将来的历史所抛弃。
这类认定的成型需要一个强大观念体系的复杂运作。这个观念体系不只包括了将来历史的讲解,同时还包括了对于互联网历史地方的讲解。换言之,这类讲解需要将互联网的涵义融洽地纳入一套历史理论,并且成为一块举足轻重的拱石。这个意义上,这个观念体系的运作不止是向大家许诺无纸办公、远程教育或者改变图书馆设施,以上讲解需要产生莫大的煽动性从而取得巨额的投资,或者说服权力机构给予规范性的庇护。这所有显然会遇见有力的质疑。因此,以上讲解还需要包括抵御种种质疑的防线。
我将这个强大的观念体系与种种讲解称之为互联网的话语。事实上,这类讲解业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话语漩涡。大众传播媒介对于这个主题的狂热让人惊讶。好似比尔·盖茨形容的那样:"报章杂志竞相撰文,电台电视群起喧声,还有大小会议漫无边际的臆测,真可谓无休无止。近几年来,不论在计算机行业内外,大家对于这个题目一直表现出让人很难置信的兴趣。这种兴趣所到达的范围,不只己超越发达国家,甚至超越了数目庞大的个人计算机用户。"(3)不言而喻,互联网的话语线索纷杂,歧见丛生。"互联网"在种种相异的形容之中犹如千面郎君。目前,我试图剖析的是,互联网的话语资源是由什么主要方面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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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译著之中,比尔·盖茨的《将来的道路》与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存活》无疑是互联网话语的两本早期启蒙读物。对于年轻一族与某些精英圈子,谈论这两本著作无疑是一种必要的文化时髦。
对我而言,比尔·盖茨《将来的道路》所取得的声誉超出了想象。这部著作包括了非常强的自传意味,比尔·盖茨的将来设想非常大程度地交织在自传内容之中。这部著作乐观地作出了一系列形象的预言:信息高速公路势必制造出某种更有魔力的生活。可能需要承认,《将来的道路》并没提出太多的要紧看法。一流的通信系统穿透了国界的铁幕,国与国之间愈加相似;信息高速公路将对政治产生独特影响,政治家可以立即看到公众建议的调查,大家可以用袖珍计算机投票;信息高速公路可能增进一个国家公民对于邻国的认知,因此缓和紧张的国际关系(4)――比尔·盖茨的这类描述无非是一些合乎逻辑的猜想,大家非常快就耳熟能详。
在我看来,《将来的道路》让人瞩目是什么原因在于,这部著作推出了一种新型的偶象。比尔·盖茨是一个技术专家,同时又是一个极为成功的计算机商人――他所领导的Microsoft公司出产的是技术产品。很多人的心目之中,一张娃娃脸的比尔·盖茨已经变成了一种当代英雄的伟大化身。他在自传之中告诉大家,技术怎么样敛财。著名的Microsoft公司仅仅占有一幢小小的楼房,但这家公司却制造了巨额的财富――比尔·盖茨在全球有钱人排名推荐上数一数二,富可敌国。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奇迹。如今,资本己将世界市场瓜分完毕;资本的运作是财富增长的决定方法。一种严密的财富分配机制业己在市场体系之中形成。假如不是偶然的运势,无人还能手无寸铁取得一片江山。然而,比尔·盖茨的身世却雄辩地表明,仅仅依靠个人的智慧和创造力就能改写命。这表明,计算机年代的到来开始为互联网英雄的个人表演提供了驰骋的疆场。个人的智商成为一种新的资本与货币资本分庭抗礼。根据比尔·盖茨的自述,他的种种成功都在饶有趣味的创造之中发生。比尔·盖茨的功成名就象征了某种历史机会的真的即将来临。更早一些时候,只有一些著名的运动员可能凭着我们的身体打入产品世界。对于街头那些穷小子说来,只有个人的身体是他们的潜在幻想。激烈的体育角逐是他们达成致富理想的唯一期望。迈克尔·乔丹、马拉多纳和泰森均是由于体育而一夜成名,从贫穷的阶层崭露头角。目前已经到了智商担当传奇故事主角的年代。技术产业的价值与暴涨不巳的互联网股让乔丹们望尘莫及。这个意义上,比尔·盖茨代表了一个激动人心的历史突破――我相信,这是《将来的道路》无言的魔力。事实上,尾随比尔·盖茨之后一系列一样的故事――比如杨致远和雅虎、张朝阳与搜狐与硅谷种种传奇式的发迹――无一不在重现智商与财富的互动关系与神奇的致富速度。大家渐渐了解,互联网是一代技术精英的冒险乐园。或许,如今已经没多少人还会对《将来的道路》的美妙想象惊奇不置。种种神话氛围渐渐消散之后,这个行业的真实主题开始赤裸裸地浮现。互联网已经顺利地踏入了资本、市场的运行轨迹。这所有拥有一个美妙的名字:新经济。2000年4月7日的《南方周末》推出"IT群英会"专版。这个版面领衔的大标题即是真实主题的写照――《比一比IT精英看哪个钱多》。
相对地说,尼葛洛庞帝的《数字化存活》更富有理论意义。这部著作反复地告诉大家的是,大家马上遭遇的比特世界与传统的原子世界具备什么重大差异。尼葛洛庞帝觉得,数字化存活势必出现四个改变人类生活结构的特点:分散权力、全球化、追求和谐与赋予权力。(5)显而易见,这四个特点更为投合尼葛洛庞帝的政治理想。
在尼葛洛庞帝看来,只有在互联网出现之后,传统的中央集权才会真的解体。电脑之间随机连接而形成的互联网无形地废除去"中心"地方,这是机器制造的民主。他在《数字化存活》之中讲解说:
长期以来,分权(decentralism)的观念倍受称道,但实质去做的时候,却寸步难行。网络络提供了全球性的交流通道,可以不受任何新闻检查的钳制,因此特别风靡于像新加坡这种新闻自由极少、而互联网却无所不在的地方。(6)
分权的后果势必是,个人享有更多的自由。这即是尼葛洛庞帝心目之中的后信息年代:"这里的个人化,不止是指个人选择的丰富化,而且还包括了人与各种环境之间恰到好处的配合。其间,机器饰演的角色是使这种配合可以接近过去没机器时的自然与和谐。这就需要机器对人的认知程度和人与人之间的默契不相上下。人不再被物役,而是物为人所役。在科技的应用上,人再度回归到个人的自然与独立,不再只不过人口统计学中的一个单位。"(7)后信息年代的大众传媒帝国渐渐瓦解。传统的传播媒介――比如广播、电视――的一个基本特点是信息的强制性播放,不论大家是不是想同意。这甚至形成信息的暴力。互联网与传统的传播媒介不同,比特远比原子善解人意;它们将根据个人的独特需要分门别类地进入一个个家庭。这意味了智慧从传播者那里转移到接收者这端。不久的将来,大家可以参考我们的兴趣随时挑选电视节目,甚至广告也会变得很个人化,以至于大家没办法分辨广告与新闻。(8)无疑,尼葛洛庞帝同时将这种互联网的结构想象为政治结构:"由于正是这种分散式体系结构令网络络能像今天如此三头六臂。无论是通过法律还是炸弹,政客都没方法控制这个互联网"。(9)
显然,尼葛洛庞帝期望互联网能够帮助填平贫富悬殊的巨大鸿沟。在他看来,传统的阶级范畴开始过时了。新的一代将从数字化的环境之中崭露头角,互联网的特殊结构可能使他们摆脱传统的偏见而产生某种新型的亲善关系。尼葛洛庞帝不相信这种担忧:"社会将因此分裂为不一样的阵营:信息富裕者和信息匮乏者、富人和没钱人、与第一世界和第三世界。"他宁愿觉得,"文化差距其实会出目前世代之间";"社会的、种族的或经济的力量都不是非常重要的影响力,代际差异才真的举足轻重。目前,青年是富有者,而老年人是匮乏者。"(10)孩童远比他们的爸爸妈妈善于存活于互联网社会之中,阶级冲突被代际的差距所替代。这一定是一个相对温和的政治局面。有趣的是,尼葛洛庞帝已经将他的互联网社会学扩大至民族国家之间的关系。在他看来,进步中国家的下一代同样自如地存活于数字化环境之中;事实上,物理空间对于互联网存活不重要。的确,物理空间是民族国家的存在基础;民族国家的政权边界设立于物理空间之中。然而,这所有也将遭到互联网的挑战,"民族国家的很多价值观将会改变,让坐落于大大小小的电子社区的价值观。"(11)
比尔·盖茨宣称他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尼葛洛庞帝也宣称他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他们都对进步中国家的数字化存活给予乐观的描绘。可是,进步中国家――比如中国――又有多少理由轻信这类许诺?如此,我想转向另一本著作――刘吉、金吾伦等著的《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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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井直树过去犀利地指出,前现代-现代-后现代并不是一个单纯的纪年顺序,这个顺序一直是与地缘政治结合在一块的。地缘政治的意义上,现代性总是意指西方模式;非现代性一般被视为非西方的概括。(12)这个巨大的理论陷阱暗示了现代性话语对于非西方国家的压抑。互联网话语的出现某种程度地扰乱甚至解除去上述的对照关系――互联网话语之中,进步中国家好像取得了前所未有些机会。显然,进步中国家决不会随便地舍弃信息年代抛来的缆绳。《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这部著作的绪论之中,作者引述了"跳越进步"之说――历史的巨大转折仿佛造就了一个重新定位的机会。进步中国家意料之外地发现,它们居然被甩到了前列:
……这次信息高速公路可谓全球响应。进步中国家也大有可为,而且还具备某些比发达国家更有利的优势。比如,像美国通信电缆早己遍布全国,要更换成光纤需资金7000亿USD之巨,进步中国家就没这种历史负担了,进步中国家可以达成"跳越进步"。(13)
《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系中国社会科学院重点课题的研究成就。某种程度上,这部著作代表了较为权威的专家看法。大家可以知道,《将来的道路》或者《数字化存活》对于互联网年代生活情趣的很多描述已经退出视线,民族国家的经济地位正在作为一个重大主题得到了反复的论说。假如说前者更像是发达国家的奢侈想象,那样,后者才是进步中国家的迫切问题。换一句话说,即便互联网年代也没办法更改一个持续己久的传统:民族国家是一个远比个人要紧的利益单位。
这个意义上,尽管《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重述了互联网的信息自由,重述了赛柏空间对于权力与等级规范的拒绝,重述了互联网对于个人的解放,(14)但,这部著作的焦点一直集中于互联网象征的历史转折与民族国家的历史机会。的确,依据历史的势必逻辑谈论民族国家的命,这是同样是一个由来己久的论证传统。
《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这样界定近代的历史阶段特点:19世纪是铁路的年代;20世纪是高速公路的年代;21世纪则将是信息互联网的年代。(15)信息互联网年代,信息成为要紧的经济资源。这即是所谓的常识经济:"尽管所有经济规范都是打造在’常识基础’之上,但以往未被计入本钱,只有信息化年代,这种资源才成为主要资源。它可以共享,可以倍增;可以’无限制的’创造。常识取代资本:人力资本比货币资本更要紧。"(16)因此,如今规定权力与财富性质的游戏规则已经改变。黄金、货币和土地均己陈旧,权力和财富的新基础是思想、技术和通信――即信息。这部著作引述了德鲁克的看法:16世纪18世纪,资本和技术并不稀奇;要紧的是它们扩散的速度和范围。这种扩散致使了工业革命,并且使资本成为资本主义。互联网年代的信息一会儿之间传遍全球,这势必制造另一场彻底的革命。就业结构上已经显示出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的过渡:农业就业逐步消失,制造业就业降低,生产服务和社会服务比率上升,管理性、专业性和技术性职业迅速增加,形成以半技术性的员工和销售工人为主的白领无产阶级,这样等等。这类历史征兆向民族国家预示了传统逻辑的中断和种种崭新的可能。怎么样加入这个年代?将来的大家相会于互联网之上――将来的口号是:哪个不入网哪个就没有。(17)
尽管大家可以对技术的意义给予充分的想象,但,历史的经验――同样需要提到历史――却告诫大家,需要克制乐观情绪。技术过去是工业社会的助产士,然而,技术并未有效地缓解社会不公致使的冲突。因此,大家没理由把互联网表述为技术制造的天堂。这个时候,大家可能感觉,《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的某些论点多少有的一厢情愿。作者论证了互联网年代对于"人"的关怀:信息文明不只表现为智商,同时表现为道德和审美;表现为人与各种环境――自然的与人工的――之间的和谐,"还表现为对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关注。全球计算机互联网使大家置身于彼此之间超越了国家、民族、地域和文化界限的、更广泛的联系和接触之中,也使全球成为一个整体。……它使大家历程更强烈的群体意识,需要人与人之间、不同国家、民族和文化之间相互尊重、理解和宽容,以理智的办法公正地解决争端,达到一致或协调。"(18)然而,至少现在为止,这种征兆并不明显。相反,互联网年代的特殊对抗已见端倪――有人称之为"e体化"的焦虑:
……网络这个仿佛从魔瓶中释放出来的技术怪物具备魔法般的力量,它或许会成为世界经济加速分化的催化剂。一部分被推向金字塔的顶端,而另一部分则渐渐边缘化,最后被世界经济甩出去也未可知。
……
"e体化"的新经济使技术新贵一夜发达、富可敌国,同时使另一些人产生沦为社会弃儿的危机感。
对此,一些进步中国家的首脑充满焦虑。南非总统姆贝基说,网络带来信息革命,进步中国家与发达国家差距将进一步拉大,由于进步中国家不学会技术和资本这两大重点原因。(19)
可以预料,互联网话语内部一个隐约的分歧一定会进一步明朗。这方面的争执势必日趋激烈:互联网正在改变既定的游戏规则,抑或既定的游戏规则正在改变互联网?互联网是进入大同世界的入口,还是制造了另一个角逐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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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正在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进入的新世界,不会因为种族、经济实力、军事力量或者出生地的不同而产生任何特权或偏见。""在这个独立的电脑互联网空间中,其他人在任何地址都可以自由地表达其看法,无论这种看法多么的奇异,都不必遭到压制而被迫维持沉默或一致。"(20)――《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不无赞赏地引用了《电脑互联网空间独立宣言》,同时还在互联网结构和技术可行性的意义上给予讲解:
在电脑互联网空间中,任何计算机都可以和其他的计算机通讯,无论它坐落于哪儿。无人比别的人拥有更多的特权;无论IBM公司还是美国总统在电脑互联网空间中都不比一个十多大岁数的少年有更多的优势。权力、阶级、阶层甚至地点在电脑互联网空间中都毫无价值,在这里,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中心,因而人与人之间也趋于平等,不再受等级规范的控制。虽然因特网是在美国政府的支持与资助下打造起来的,但进入90年代将来,它事实上已经完全成为一个独立的互联网。权力分散也就成为电脑互联网空间最基本的精神。(21)
显而易见,《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已经意识到互联网空间对于解除金字塔式社会结构的意义。尽管这样,个人主义的主题并没在这部著作之中得到充分讲解――这部著作主要兴趣无宁是民族国家经济复兴。这个时候,吴伯凡的《孤独的狂欢》接过了这个主题;在他那里,这个主题是互联网话语必不可少的另一个部分。
什么叫作"孤独的狂欢"?这部著作的封底打上这么一段话:
个人电脑造就的是一种崇尚少年精神、鼓励越轨、强调创造性的个人文化,它使中年期和更年期的文化返老还童,社会成员将像汤姆·索亚那样在持续的历险和寻宝中领会到了一种"孤独的狂欢"。
同时,人与人的交往抽象为机与机的交往,人类浪迹在虚拟的世界里,离得远远的大地和尘土。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孤独的狂欢"。
吴伯凡过去抱怨,中国的技术精英对于技术以外的文化内涵茫然无知。比如,这类技术精英就没办法将电脑革命与嬉皮士文化联系起来。"中国的电脑技术职员太沉迷做’内行’了,太沉迷’主流文化’了,而没意识到领导美国电脑’内行’和合法军的正是盖茨与尼葛洛庞帝如此的非科班出身的’外行’和’技术牛仔’。"(22)吴伯凡再三强调一个事实:互联网行业之中,孩子称王称霸。在他看来,个人电脑与其说是哪一个博学深思的学者创造的,不如说是一些稚气未脱的孩子"玩"出来的。"’孩子’(我说的是没未老先衰的孩子)一直喜欢新生的事物,他们本身就是新生的。相反,一个成人(我说的是孩子气已经脱尽的成人)一直喜欢安稳,喜欢既成的风俗,由于他们已经成为风俗的一部分。"(23)毫无疑问,吴伯凡所说的孩子代表的是一种不可遏制的生机。
这部著作提到嬉皮士并不是偶然。吴伯凡引勃兰德的看法说,互联网不止是技术专家或者那些没灵魂的人的殖民地。这里的原则来自于"60年代嬉皮士的社群主义和自由主义政治理念。"所谓的"电脑革命"与这批人的反抗精神息息有关。吴伯凡的想象之中,互联网空间的嬉皮士即是黑客。这批人任性妄为,不惧权威,犹如古时候的江湖游侠。"黑客、准黑客、技术牛仔在这一国度里同时担当着政治家和持不同政见者的双重身份。黑客是电脑革命的革命家,但因为电脑革命是一场持续的革命,所以每一代黑客同时也都是匆匆的过客。"(24)从字义上考证,"’黑客’一词是英文hacker的音义两全的汉译。Hack有’乱劈、乱砍、碎尸、肢解’等义,hacker即’肢解者’、’捣毁者’。将’中心化控制’碎尸万段是黑们的基本企图。"(25)这个意义上可以说,黑客们对于美国国防部电脑系统的袭击无疑是挑战中心的象征性行为。
黑客的形象与那些成功的IT精英维持了非常大的差异。与其说他们是在互联网空间敛财,不如说他们刻意履行一种"黑客伦理"。黑客们伦理原则包含以下内容:
进入电脑的权利应该是不受限制的,而且为所有人所有。
所有信息应该是不收费的。
在电脑上你能创造出艺术和美。
电脑能改进你的生活。
显然,这类黑客不是墨守成规的工程师,也不止是技术型的"互联网狂人"。好似吴伯凡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离经叛道包括了对于互联网的某种政治、法律设想。(26)他们闯荡互联网空间的一个要紧目的即是打破信息的垄断,让权力机构难堪。尽管多数黑客的最后逃脱不了被威胁、被制服、被擒获或者被拉拢的命,但,他们的无政府主义倡导与他们那种来去无踪的神秘和诡异为互联网空间制造了一种活跃而又不安的氛围。比尔·盖茨那种让人羡慕商业式的成功正在制造新的垄断;这个时候,黑客的存在从其次显明,互联网空间保存了特定的自由精神。
孩子为王、少年精神、技术牛仔、黑客伦理――吴伯凡赞赏地将这所有称之为"美国的文化精神"。(27)不论这种讲解是不是勉强,大家都不能不承认一个事实:美国已经是名符其实的电脑王国。然而,这并不意味了所有些美国人都对互联网的狂热门头称是。即便在美国,大家也可以听到激烈的反对之声。考察互联网话语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时,我想转向一部美国教授西奥多·罗斯扎克的著作《信息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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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崇拜》刚开始就用讽刺的口吻说:"在过去四十年中,信息在大众词语中明显历程了由’废变宝’的过程。""它就与大家经济生活所发生的历史性变化联系在一块,成为联结财团利益、政府和科学机构的纽带,最后被广告商和营销推广商用于说服客户的花言巧语之中。"在西奥多·罗斯扎克看来,大家所以借助"信息"大作文章,这是因为"信息崇拜"的作祟。(28)因为某种话语的卖力操作,"信息"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为这个世界财富的最重要源泉。
显然,西奥多·罗斯扎克对于信息背后所谓的"常识经济"并不信赖。他宁可觉得,这是将来学家与广告商共谋的产物。将来学家轻率地将信息形容为下一个世纪的主角,广告商则是把这种论调巧妙地纳入收益的生产:"只有如此才有资格遭到广告商的喜爱,他们有力量把信息从兴趣变成需要,从需要变成必需。"大家的言论之中,信息已经与财富逻辑地联系在一块。然而,这无宁说是话语的成效:"胡编乱造和唯利是图者已经用随便的隐喻、肤浅的比较、很多彻头彻尾的盅惑歪曲了大家对于信息技术的理解。数十亿USD的价值和某种社会力量的忽然崛起讲解了他们为何要作这样之举。"(29)可能,晚近互联网股疯狂上扬与忽然受挫某种程度地表明,这类话语可能借助"互联网"这个定义制造了某种泡沫经济。(30)
西奥多·罗斯扎克看来,信息远不如一些人所吹嘘的那样要紧。信息可能是一些废话,那些过量的、未经提炼和凌乱不堪的信息叫人们无所适从。互联网空间垃圾信息的过度增长同样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种种没完没了的矛盾信息是制造混乱的漩涡。诗或者音乐远远不仅仅是一些信息,荷马或者莎士比亚的身上永远存在某些计算机所不可企及的内涵。计算机的创作只是一种拼贴游戏。报纸报道,计算机已经可以代替莫扎特作曲:大家事先将莫扎特的作品输入计算机,借助计算机的剖析找到"音乐语法"――即作曲家的惯用修辞,然后对于种种"音乐砖瓦"重新组合,这就是一件新的作品。可是,这种计算机生产线制造的商品更像是零件装配的悲欢离合罢了。(31)信息可以论证某种观念或者驳斥某种观念,但信息没办法制造观念。现代科学几乎都是从为数不多的抽象思想乃至审美思想之中衍生出来的,这类科学论断并不是信息处置的产物。"伟人留给后世的精神遗产基本上不包含具体的信息。即使包括了一些信息,于今日看来也只不过昨日黄花,而思想仍旧健在,依旧是设制法律、确立计划、拟定政策的坚定的理论基础,就是从未读过这类思想家的著作的政治家也需要在这个基础上行事。"(32)很多专家将信息经济描述得神乎其神,然而,他们本身更像是信息经济的组成部分――这里,西奥多·罗斯扎克讥刺这类专家饰演的是计算机营销推广员的角色。
儿童天生地喜好计算机吗?西奥多·罗斯扎克宣称这是随便捏造的传言。同样可以称之为捏造的是,计算机是"最有耐心的教师"。这类捏造是为了拓清计算机入侵教育的通道。假如根据这类人对于教育的可笑描述,学生的"全部动作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和重复敲击键盘。"这类话语一同盯住了一个目的:校园是计算机制造商垂涎不己的巨大市场。美国的大学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例子:
……它们在一九八四年总共在计算机上花了十三亿USD。它们计划到八十年代末花八十亿USD。较小的学校,如卡内基――梅隆大学(五千五百个学生),每年大约在新技术上花费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USD;而像密歇根大学如此的大学校(共三个校区,四万五千个学生)一年预算要达到五千万USD。国家科学基金会在一九八一年的一项研究中估计在一所五千个学生的大学全部装备计算机要花费三千万USD;这大约是建造一幢新大楼的成本。一所大学需要花一亿到二亿USD。这类投资不是一次性的。随之而来的是修理和操作费,与不可防止的设施更新费,这类设施常常在筹备用时就变得落伍了。更让人激励的是,学校控制着巨大的学生市场,汇集着将来的高收入的专业职员和白领阶层,他们典型的计算机买家。(33)
西奥多·罗斯扎克承认,计算机互联网过去有过电子民粹主义的企图。一小批参加过反战运动的计算机科学家聚集在一块探讨信息的政治意义。他们觉得,计算机的普及将对技术官僚的精英统治导致威胁。早期的计算机迷没多少产品意识,他们身上充满了不听话精神。可是,西奥多·罗斯扎克不相信信息可以带来民主的复兴――不相信"信息的即索即得能创造出更深层次的民主。"相反,他担忧的是,"计算机的全部能力太容易被用来摧毁民主的价值。这一让人恐惧的作用正是来自于被吹嘘成计算机最大本领的东西:集中和控制信息的能力,这也正是计算机系统的高效率和可能给人类带来好处是什么原因。"(34)这不啻于解构了一个迷信:信息自然地导向民主。总而言之,西奥多·罗斯扎克心目之中的信息年代乏善可陈:
不论信息年代的前景多么诱惑,大家付出的代价从未超出过所得到的东西。对隐私的侵犯使大家失去了自由。选举政治的堕落又想使大家失去民主。计算机化的战争机器更是对人类存活的直接威胁。倘若这类责任可以归诸于计算机的错误用,可能可以稍稍抚慰大家受伤的心灵。然而,这正是那些创造了信息技术和在其每个进步阶段都予以引导和资助的人渴望己久的目的。计算机是他们的机器,计算机的神秘性帮助了他们。(35)
从《将来的道路》、《数字化存活》、《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到《孤独的狂欢》、《信息崇拜》,大家知道到了互联网话语的不同脉胳。当然,互联网话语的兴盛第一表明了互联网历史的正式开始。互联网话语不止是关于互联网历史的描述和争执,同时,互联网话语还制造了大家对于互联网的期待。可能需要说,这类话语也是互联网的历史。互联网是由一批电子元件――比如光纤、芯片、硬盘、显示屏――构成的,但互联网的真的运行需要更为广泛地依靠经济文化环境。互联网话语无疑从是这种环境的组成部分。这个意义上,不管互联网还将创造哪种历史,互联网的话语势必是历史创造的参与者。
注解:
(1)参见刘吉金吾伦等《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年版,310页
(2)郭良《互联网创世纪·前言》,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千年警醒:信息化与常识经济》第一章第二节
(3)参见比尔·盖茨《将来的道路·前言》,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版
(4)同(3),326、337、340页
(5)尼葛洛庞帝《数字化存活》海南出版社1996年版,269页
(6)同(5),187页
(7)同(5),见"译者前言"
(8)同(5),74、30、48、199页
(9)同(5),274页
(10)同(5),14至15页,238页
(11)同(5),238页,15页
(12)参见酒井直树的《现代性与其批判:常见主义与特殊主义的问题》,《学术思想评论》第五辑,辽宁大学出版社
(13)同(1),11页
(14)同(1),参见101、266、267、364等页
(15)同(1),47页
(16)同(1),52页
(17)同(1),参见170、56、401等页
(18)同(1),394页
(19)刘洲伟《全球化是福是祸?》,《南方周末》2000年4月14日21版
(20)同(1),278页
(21)同(1),269页
(22)吴伯凡《孤独的狂欢》,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35页
(23)同(22),39、43页
(24)同(22),68、69页
(25)同(22),71页
(26)同(22),72页
(27)同(22),40页
(28)西奥多·罗斯扎克《信息崇拜·前言》,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4年1版
(29)同上,16、40页
(30)最近互联网股的忽然受挫可参见2000年3月17日《南方周末》23版《新经济:泡沫还是革命》标题下吴敬琏的《要规范还是要泡沫》和姜奇平、方兴东的回话文章《致吴先生:别给互联网泼冷水》与4月21日《南方周末》27版《挤泡挤泡:常识英雄受煎熬》
(31)参见1997年十月15日《文汇报》10版的《电脑真能替代莫扎特吗》一文
(32)西奥多·罗斯扎克《信息崇拜》80、104、153、154页
(33)同(28),42、47、55、50页
(34)同(28),126、149、166页
(35)同(28),195页